江边秋思
江边秋思
文丨邹鹏辉
天凉好个秋，风清不知愁。世纪疫情后的第一个秋天，我独自坐在扬子江船厂江边，静静地看着碧蓝碧蓝的江水，一波又一波向东流，间或看到有大大小小的鱼在涌动，甚至游到岸边悠然自得；闭上眼睛耳畔听到波浪声，通过岸边桥廊下一浪高过一浪，奋不顾身地冲击着泥沙；抬头凝望着天边，瓦蓝瓦蓝的天空里，悬着几朵镶金边的乳白色云霓，犹如一颗光滑的蓝宝石，出奇地想着……
伫立江尾海头，遥想当年，我跟随中国航天远洋测量船“远望”号到大洋采访，记忆犹新的是在世纪更替、千年交接之际，我触摸到大洋心脏的跳动，把赤道线豪气地踩在脚下，亲眼目睹了一群特殊的“远望”追星人在海天托举新世纪辉煌，出色地完成第38次国家级重大科研试验海上测控任务。在海上航行，除了天，就是浩淼无边的海，有时一个月都看不到任何生灵。尤其是“远望”号船一进入大洋，广播、电视也就收不到，外界信息几乎封闭，只能不断遭受接踵而至的各种考验。远望人在海上生活少则一个来月，多则三个多月，船员吃不上新鲜蔬菜，每人每天供应淡水10斤，一个月洗不上一次澡。如遇风浪，绝大多数人都晕船呕吐，有的连胆汁也都要吐出来。“一言不发，二目无神，三餐不进，四肢无力，五脏翻滚，六神无主，七上八下，久（九）卧不起，十分难受。”那晕船的滋味被远望人刻画得淋漓尽致。在“远望”号船的驾驶室和机房里，科技人员身旁都放着一个小桶，他们必须是一边吐一边坚持工作，尤其是炊事人员有的干脆把自己绑在船柱子上炒菜做饭。时差更是折磨人，试验任务海域与北京相差7个小时，船要不停地调整时差，导致人体生物钟紊乱，常常是晚上睡不着觉整夜失眠，一天到晚人处于焦虑状态，再加上整天生活在狭窄的舱室，分不清白天黑夜，一切似乎都与世隔绝，就像“蒙眼”一样只顾奋辑笃行。
很喜欢作家三毛说的一段话：“如果有来生，要做一棵树，站成永恒，没有悲欢的姿势。一半在尘土里安详，一半在风里飞扬，一半洒落阴凉，一半沐浴阳光。非常沉默、非常骄傲。从不依靠、从不寻找。如果有来生，要化成一阵风，一瞬间也要成为永恒。没有善感的情怀，没有多情的眼睛。一半在雨里洒脱，一半在春光里旅行；寂寞了，孤自去远行，把淡淡的思念统统带走。从不思念，从不爱恋……”初秋伊始，两位江阴骄子相继去世。一位是著名书法家、诗人、美术评论家、编辑出版家，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，第八至十二届全国政协委员，中国书法家协会第四届主席、第五至八届名誉主席沈鹏，他题写的馆名“江阴长江大保护展示馆”矗立在江阴外滩，他几十年如一日的坚守，捍卫着书法艺术的纯真和高雅，营造了丰厚而自由的精神世界。在沈先生的身上，我们看到了中华民族优秀的人文精神绵延流淌，薪火相传，生生不息。另一位是著名化学工程学家、曾任中央宣传部副部长、中国科学院副院长、第八、九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、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执行局副主席、中国原子能科学家滕藤，“祖国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，一切服从祖国的安排”，他是一个探索型学者，无时无刻不在探索新东西，研究新东西，为中国创新突破科学技术奠定牢固基础。想到编辑《江阴骄子》一书这些人物，不由自主地心潮澎湃，眼前浮现出的是更深邃的苍穹深处，一个个江阴骄子宛若一颗颗星辰，在浩瀚的宇宙里闪烁着独一无二的耀眼光泽。
清代著名词人纳兰容若在《长相思》中写道：“山一程，水一程，身向榆关那畔行，夜深千帐灯。风一更，雪一更，聒碎乡心梦不成，故园无此声。”在每个人心里，不管你在遥远的任何地方，思念的马蹄踏破一座座陌生的城，而归乡之路却遥遥无期。德国浪漫主义奠基人诺瓦利斯曾动情地说，诗是对家园的无限怀想，哲学是怀着一种乡愁的冲动到处去寻找家园。若一首诗可以寄怀，家园，便是精神的原乡。又一次踮起脚尖，掠过大江山顶，染红几片叶子，轻微的气息冲破江上弥漫，露出一片蔚蓝色的天空。眼前浅黄色的阳光照耀在川流不息的江面，岸崖办上的树叶飘落在秋水中。想着儿子在海外求学渐渐走远的背影，我没有失落，只是在心里温暖如小欢喜。记得儿子在《小确幸》一文中写道:“如果没有这种小确幸，人生只不过像干巴巴的沙漠而已。或许是我们发现这份小确幸太晚，我们每一个人孤岛般的内心无形之中在它的引力下被串连、碰撞、纠缠，如果说是强烈的爱意和信仰推动着我们向外走，去远方，那么这份可以称为小确幸的力量则是拉着我们内收，回原乡”。每次送儿子上学离开飞机场，看到飞机越飞越远，短暂相聚的小欢喜依旧浮现在我的脑海中，这如梦一般的生活让自己仿佛置身内心期许已久的空间，如今两地生活仍在继续，每每想到这里，心中总能涌起一种莫名其妙的小欢喜。
是啊，生命本是一种程序上的度过，从哪里来，又到哪里去，都是未知领域，一切都将回归到船过水无痕的平静。站在奔腾不息的长江畔，从扬子船厂遗址传来一阵阵排山倒海的轰鸣，冲破寂静的光影，穿越昔日和现代的时光隧道，仿佛在拨开满天愁云，以勤劳和智慧注望城市中涌溢的美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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